德国邻居相处(法国 邻居)

快过圣诞的时候,我对爱人说:“我们搬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,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对面住的人?听说是一个退休的女人。”

爱人说:“我在楼道里也一次没遇见过她。”

我说:“我们是不是请她吃顿饭,认识一下。”

爱人说:“你疯了?”

我说:“为什么?”

爱人说:“德国人不做这样的事情。“

我说:“那有啥?对我们中国人来说,搬到一个新的地方,三个月没见过邻居的面,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。再说我们这一层就住我们两家,她可是我们唯一的邻居。哪天我非请她来吃顿饭不可。”

爱人说:“随你便,反正你也不会听我的。”

圣诞过了以后,紧接着是新年,然后又是中国的春节,一转眼三个月又过去了。我们依然没有见过我们的邻居,当初要请她吃饭的决心也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。

四月初的时候, 我们被通知去参加业主会议。会议是在柏林最昂贵的商业街的房产管理公司举行的,爱人告诉我,我们房子的物业由他们管理。在这个业主会议上我有幸认识了我们居住的这栋楼里的所有邻居,但是我们对面住的女人并没有出席这个常规的会议。我问身边的伍尔夫,他在这里住了三十五年。伍尔夫说:“噢,你是说住你们对面儿的阿尔穆特女士?她只是一个房客,我们的房子都是买下来的。只有买下房子的人才会参加这样的会议。”

噢,原来是这样!主持会议的索菲女士说:“现在这栋楼里只有两户是房客,一个是阿尔穆特女士,一户是二楼住的莎宾斯基女士一家。有人反应地下室东西被偷,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内部的人干的,因为外边的人没有地下室的钥匙。” 一个年轻的男人说:“听说沙宾斯基女士吸毒,两个儿子一定也有问题!” 索菲女士接着说:“我们派人去问过她是否有意把她居住的房子买下来。结果被她狗血喷头骂出来:老娘没有钱,要想把我从这里赶走,那是做梦!” 索菲女士建议把地下室的锁换了,地下室里很潮,我们决定买一个吸湿器。同意的举手。没有人反对。一致通过。这是去年的物业结算单,每人一份。好,今天的会到此结束。“

回家的路上我问一个邻居是否见过我对面住的女人。他笑了一下,说:“每天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,会有一辆出租车接她,十点或十一点的时候,一辆出租车会送她回来。“

这个信息使我激动起来,我要知道她这三个小时去了哪里,在那里又做了什么?我唠唠叨叨地和爱人讨论这个信息,爱人觉得我无事生非的样子,我说我要在窗户那里守一个晚上,至少能看一下她的身影。说是这么说,我也没做到守着窗户看是否有人出门。岁月匆匆,一晃又是两月过去了。我有时会和爱人说: 她难道不吃饭吗?我们从来没看见她买东西,对不对?爱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。

一个平凡的下午,我要出门买菜,一开门,我们对面的邻居站在她的门前,也是我的门前。她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,一条黑色的裙子,目测她的身高应该是一米七左右。她奇胖无比,巨大的臀部肯定是我的三至四倍。我向她展示惊愕中伴着的惊喜:您好!“您好!” 她相当冷淡地回答了我的问候,连头都没回, 就进屋了。

晚上我兴致勃勃地向爱人叙述见到邻居的过程,我再一次提起要请她来吃饭的想法。我说,这个人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,也许她经历的故事可以写成一部伟大的小说。你不能想象她有多胖,她的臀部这么大,她是怎么使自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,你不想知道吗?爱人大概扛不住我的渲染,说:“随你!”

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并没有去敲她的门,问她是否愿意到我们这里作客,我老觉得我正在做的事情都是当务之急,没排上日程的都是可以等的。不过自从和她谋过一面以后对她的好奇变得更加具体,对她的想象居然长出两个同情的翅膀。有时候我问自己,为什么向爱人叙述她的样子时,执拗地拒绝使用丑陋二字,因为没有比丑陋二字更适合更准确地描述她的身材和体态。她因为硕大的臀部,走起路来身体随着步伐左右摇摆,步履艰难。房门口的任何一次响动都会使我想起她来,说不定她会主动敲我们的门,向我们借个锤子,往墙上挂一副画,向我们要一点儿盐,她的盐正好没有了,,,。当然这是我的梦想,因为德国人永远不会干这种事情。有时候回家路过她的房门我会用鼻子深呼吸,试图能闻出她做饭的余香,或者某种异味,比如尸体腐烂。夜幕降临时,当我从卫生间的窗户看见她厨房的灯光,心中会掠过一丝安宁。

日子过得太快,一转眼圣诞节又快到了。有一天我意外地见到她在我前面走,我加快脚步赶上她,大声地向她问候。我说:“很高兴见到您。我很想请您到我们家做客,我会做非常棒的中餐。请您不要觉得唐突,我是中国人,我们中国人总是和邻居打成一片,热热闹闹的。” 我一口气说完我想说的。然后等她的反应,那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十秒钟,我的脑子里闪过几种推辞:对不起,我没时间。对不起,我觉得太奇怪了。对不起我们以后再说吧。当我的思想回到我们站着的大街上时,只听到她说:

“好啊!什么时候?” 她语气里充满愉悦!

我立马说:“下个星期三。”

“星期三不行,星期二可以。几点呢?“

“19点。“

“好,一言为定!“ 能看得出她相当高兴。

我把这个消息象一个特大喜讯一样报告给我的爱人。爱人终于和我一样开始兴奋起来,居然问我:

“你打算给她做什么吃的?“

“我要做八菜一汤,糖醋排骨,拌干豆腐丝,拍黄瓜,炒豆角,炒土豆丝,宫爆肉,地三鲜,也许再做一条红焖鱼。“

“喝什么?“

“买一瓶大香槟!去康德大街地中海市场买。“

我们的日子过得满满的,每天有许多事情要做,一转眼星期二就到了。十九点十分了,还没有听见门铃声。我对爱人说:“我是不是去敲她的门,说不定她忘了。“爱人说:”你别这么沉不住气,不就晚来十分钟吗?“ 这时门铃响了,房门瞬间被我打开。

她带来很大一束小莉莲,她怎么会知道这是我们最喜欢的一种花?她的头发高高地向上耸立着,一条暗红色的宽带子把头发紧紧地系住,这个发型和她的年龄太不匹配了,她一定用了一款男士的香水,一忽一忽地飘过来,给人一种很涩的感觉。她很健谈,看着我做的八菜,更是滔滔不绝。我插空儿问她是做什么的。她说:我在市政府城市规划署工作,去年才退休。不过他们还希望我能帮他们做一些项目。但是我可不想每天披星戴月去上班,我也懒得再见那些相识四十年的同事,所以每天等他们下班了,我去上几个小时的班。”

“每天打的去,对吧?”谜底至此揭开。

“我有足够的钱,我没有孩子和爱人,我都不知道钱该往哪儿花。钱给人带来很多方便,但不会带来幸福。“

“您不想把您住的房子买下来吗?“我问。

“为什么,那我就有了一个负担,我不要占有什么财产。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是一个很愚蠢的想法。不是吗?“

“也许。“我不能干净利落地说自己就是这样一个蠢货。

“你敢肯定不买您现在住的房子吗?“

“当然!您为什么对买不买房子感兴趣?”

“我是说,万一房东单方面解除居住合同怎么办?那不是很糟糕了吗?”

“哪那么容易!我在这里住了快四十年了。我会去房客管理协会一趟。事情就齐了。”

“有那么容易吗?我看了许多关于房东怎么把房客撵走的报道,手段相当高明。”

“走着瞧,不用担心。”

她太有自信了,于是我相信她一定会赢。那天晚上我们向她咨询了附近哪个餐馆的饭好吃,哪个内科诊所的医生值得信任,还有附近是否有好的牙医等等。快十二点的时候,她说她应该睡觉了。我说,你不用打的,回家的路只有两步之遥。我们三人大笑不止。从此我觉得我们在这里居住的安全系数提高了不少。

在下半年的业主会议上,我见到一对年轻的夫妇。我说:“对不起,你们住在几层,我从没见过你们。”

“他们住你们对面啊!你们的邻居呢!” 挨着我坐的伍尔夫说。

“不会吧!”惊愕中的我脱口而出。

年轻的女人说:“阿尔穆特女士的房子我们从房东手里买下来了。”

我瞪着我的小眼睛不知说什么好。

她的丈夫说:“我们已经通知了阿尔穆特女士,可能会打持久战。不过没什么问题。”

这对年轻夫妇在会议上发言踊跃,提出各种有利于邻里关系的建议,坚决要求承担两项工作,一个是走廊地毯更换的询价,一个是去专业公司咨询防盗锁的技术指标参数和价格。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。

回家的路上我对爱人说:“我不要和这对年轻夫妇做邻居!”

“你可真逗,怎么会象一个小孩子?”爱人说。爱人接着说:“他们有一天一定会做我们的邻

居,不管你愿意不愿意。我们德国人和邻居从来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。别把邻居看成朋友。”

我闷闷不乐,想了解阿尔穆特的想法,应该是没有机会实现的,因为和德国人相处需要相当漫长的岁月。也许在我了解她之前她必须得搬走,也许经不起那个力量悬殊的持久战,哪一天就一命呜呼了。我有时候坐在写字台前工作,会想到对门儿的阿尔穆特女士,我无法启齿问她,你怎么样了,一切还都好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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